第40章 手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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幹凈明亮的候診室內。
江檸坐在柔軟的布藝沙發上, 呆呆地看著面前的茶幾。
淡綠色的玻璃臺面上放著一杯散發著淡淡香味的薰衣草花茶。
淺紫色的花茶飄在溫熱的茶水中，吸飽了水分，慢慢舒展著身體。
江檸的目光隨著那些紫色的小花瓣浮浮沈沈。
突然, 旁邊有人喊了她一聲。
“江檸，可以進去了。”
江檸回過神來, 站了起來，往旁邊的診療室走去。
初秋的陽光透過旁邊一排潔凈的落地窗灑進了室內，落在地板上, 看上去暖洋洋的。
江檸停在了診療室門口, 腳步頓了一下。
面前這扇深色紋理的木質房門看上去很有質感, 門上光潔的門把手被室內的冷氣吹得有些涼, 摸上去有些冰冰的。
江檸握住了冰涼的門把手, 拉開了門。
門後, 一個女孩低著頭從裏面匆匆地走了出來, 跟江檸迎面撞在了一起。
“啪嗒”一聲。
女孩手裏的包掉在了地上，裏面的東西灑落了一地。
“不好意思, 不好意思。”
“對不起。”
兩人低著頭, 道歉的話幾乎同時脫口而出。
女孩沒有擡頭看江檸，直接蹲下來去撿散落在地上的東西。
江檸也忙蹲下來, 幫忙去撿女孩的東西。
兩人的動作都有些慌亂。
女孩收拾好了東西, 將帆布包掛在了一邊的肩膀上, 站了起來, 朝江檸道謝。
“謝謝你。”
她的臉色有些蒼白，看向江檸的眼神明顯有些閃躲，似乎是很怕生人的模樣。
江檸點點頭, 語氣很輕柔：
“不用謝。”
她往旁邊讓了一步, 女孩攥著手邊的帆布包, 和她擦肩而過。
身後，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。
“怎麽做事情老這麽冒冒失失的？”
江檸回頭去看，只見一個中年女人走到了女孩身邊，面露不悅。
女孩低著頭，沒有說話，跟著中年女人往外面走，兩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轉角處。
室內的冷氣吹了過來，江檸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。
她回過神來，收回了視線，邁進了房內。
江檸走進診療室的時候，柯清野正坐在辦公桌後，他手裏拿著一支筆，低頭寫著什麽，眉頭微皺，似乎有些煩惱的樣子。
聽到動靜，他擡頭朝這邊看了一眼。
“來啦？”
江檸點點頭，她走到了旁邊的一張沙發上，坐了下來，雙手擱在膝蓋上，乖乖地等著。
柯清野手裏的筆動得飛快，很快，他合上了手裏那本厚厚的筆記本，站了起來，走到了江檸這邊。
“最近還好嗎？”
他拖了一把椅子過來，坐在了江檸旁邊。
江檸低下了頭。
“嗯。”
“最近和同學們相處還適應嗎？溝通還有問題嗎？”
柯清野一邊翻著江檸的檔案本，一邊問她問題。
他的聲音很低沈，語氣溫柔，帶著一點安撫的味道，讓人聽了就覺得很安心很放松。
江檸看著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指，聲音有些緊繃：
“還好，基本上能正常交流了。”
柯清野的目光從檔案本上移到了江檸身上，他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，隨即將手裏的檔案本合上了，身體微微前傾，語氣放得更柔和了一些：
“不要這麽拘謹，隨意一點，我們是朋友，不是嗎？”
他嘴角勾著一點淺淺的弧度，語速不急不徐，慢慢道：
“我們就和朋友之間聊天一樣。剛才我不是在問你問題，你也不需要給我什麽正確的答案，本來也沒有什麽正確答案，不要有任何壓力。”
江檸擡頭看了他一眼，但很快又低下了頭，她的手指不安地交疊在一起，瑩白的指甲邊緣有些泛白。
柯清野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，似乎是在思考什麽，片刻後，開口問道：
“最近……”
他遲疑了一下，到嘴裏的話轉了個彎，繼續問：
“睡得還好嗎？”
江檸抿了抿唇：
“還好。”
柯清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，帶著讓人信服的力量：
“我們一起克服了很多困難，是嗎？”
江檸擡起頭看著他，目光有些閃爍。
她點了點頭。
柯清野看著她的眼睛，溫柔勸慰：
“以後如果再有什麽困難，我們也要一起努力克服，好嗎？”
江檸低下頭。
中央空調的冷氣四面八方包裹住了她。
良久，她點了點頭。
……
江檸從診所出來的時候，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。
秋天的陽光不似盛夏炙熱，只餘一點殘溫，被路邊的梧桐樹擋住了大半，零星地灑在了幹凈的石板路上，一點涼意悄然襲來。
江檸打了一輛車，剛坐上去，秦婉的信息就發了過來。
【柯醫生說你今天情緒有點低落，他讓我和你聊聊。】
【最近學校裏有發生什麽事情嗎？】
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瞬間攥緊了江檸的心。
她的心一下子被猛地拉到了半空中，又急速落了下去，她強行壓住了那種心慌氣短的感覺，在屏幕上打下了一行字：
【沒有，可能是最近學習壓力有點大。】
秦婉很快就回了消息過來。
【嗯，有壓力是正常的，自己要學會調節。】
江檸正想回一個【好的】過去，對面顯示“對方正在輸入中……”
她放在輸入鍵上的指尖停頓了一下，像是預感到了什麽似的，那種心慌氣短的感覺再次湧了上來。
【後天訂婚宴，你要來嗎？】
江檸楞楞地看著屏幕上的那行字，動了動手指想回消息過去，可她的手指有些僵硬麻木，不聽使喚。良久，她才吃力地打下了一行完整的字。
【那天學校裏有考試，請不了假。】
秦婉回了一個字。
【好。】
然後就沒有再發消息過來了。
江檸盯著屏幕看了好久，這才按滅了屏幕。
黑漆漆的屏幕裏倒映出了少女有些木然的臉。
江檸將手機收了起來，按開了車窗。
帶著一點夕陽餘溫的風吹了進來。
她閉上了眼睛。
任由那陣風拂過有些冰涼的臉龐。
江檸拖著疲憊的身體推開了小院子的門。
夕陽垂在天際處，將墜不墜的，將那邊的天空染得紅橙一片，絢爛極了。
她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院子中的周綏安。
香樟樹下，周綏安正拿著一個水壺在給院子裏的那些花澆水。
暖色的夕陽霞光下，他的側面看起來溫柔又專註。
江檸的腳步頓了頓。
院子那邊，周綏安聽到動靜，轉過頭，朝江檸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：
“回來啦？”
他的語氣很自然親昵，江檸不好就這麽忽視，她沖他點了點頭：
“嗯。”
她繞過了他，往自己那屋走去。
“那個……”
周綏安喊住了她。
江檸的腳步頓住了，她抿了抿唇，看著面前那扇木門，輕輕地吸了一口氣，隨即扭過頭，看著院中的周綏安。
周綏安站在那叢月季花旁邊。
月季花的枝葉被水沖洗得碧綠碧綠的，往下滴著晶瑩的水珠，嬌艷的花朵上也凝結著團團水霧，仿佛純潔的晨露，閃爍著點點水光。
少年的身影被夕陽拉得長長的，落在了一旁的院墻上，和高挑曼麗的花影交疊在一起，微微搖曳。
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幾回，最後道：
“你……你的英語錯題本，能借我看看嗎？”
江檸的目光從他臉上移開，沒有說話，隨即，扭過頭，拿出鑰匙打開了房門，走了進去。
“吱呀”一聲，門被關上了。
院中，周綏安望著那扇緊閉的房門，有些懊惱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。
媽的。
想了那麽多話，怎麽就蹦出來個“英語錯題本”？？？
“英語錯題本”？？？
他到底是怎麽想的？腦子抽了嗎？
周綏安又是好笑又是好氣。
他毫不憐惜地猛搓了一把自己那張帥氣的臉蛋，卻忘記了自己手裏還拿著一個水壺。
手裏的水壺淅淅瀝瀝地灑著水，隨著他手裏的動作，壺蓋突然松動了，半壺水“嘩啦”一下全都澆在了他的褲腿上。
周綏安回過神來，幾乎要跳起來，他低下頭，看著自己被淋得透濕的褲腿，咬牙暗罵了一句。
他正彎下腰低頭拍著褲腿上的水。
前面突然傳來了“吱呀”一聲。
在安靜的小院子裏格外明顯。
周綏安楞楞地擡頭去看。
江檸拉開了門，手裏還拿著一個筆記本。
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這邊。
周綏安瞬間站直了，清了一下嗓子，還沒忘記順手理了理額前的劉海。
夕陽完全落了下去，院中的月季在晚風中輕輕搖擺著枝葉。
淡淡的花香被風吹散了，飄在空氣中，一點暗香隱隱浮動。
江檸走到了周綏安跟前，將手裏的一本淡藍色筆記本遞了過來。
周綏安有些訕訕的，他伸手接過了那本筆記本，低頭看了一眼。
淡藍色的封皮上只有兩個小小的字——“江檸”。
字跡娟秀，勁瘦有力。
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他的心上輕輕地撓著，他一手握拳，抵住了嘴唇，清了清嗓子，道：
“我……哦對了……我有個東西想給你。”
聞言，江檸擡頭，靜靜地看著他。
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沒有什麽情緒，只是安靜地等著他後面的話。
周綏安的心莫名有些跳亂了節奏。
他指了指旁邊架子上的一盆綠植，聲音繃得像一根拉滿了的弓弦。
“我的茉莉花開了。”
江檸的目光順著他指的方向，落在了旁邊的一個小盆栽上。
那是一個很可愛的小盆栽。
花盆小巧精致，被擦得幹幹凈凈的，看得出主人平時很愛惜。
江檸記得這個盆栽之前一直是放在周綏安家門廊邊的窗臺上的。
他似乎是很寶貝這個盆栽，有好幾次，江檸都看見他拿著一個很小瓶的噴霧，小心翼翼地往這個盆栽上噴著什麽東西。
因為好奇，江檸還特地留意過這個小盆栽，但之前一直只見長葉子，沒看見開花。
她並不知道是什麽植物。
原來是茉莉花嗎？
此刻，盆栽裏面綠油油的枝葉間點綴著零星幾朵白花，看上去可憐極了。
確實是茉莉花的樣子。
江檸的目光又轉了回去，看著周綏安，等著他的後文。
周綏安輕咳了一聲，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來了一個白色的花環手串，遞到了江檸面前。
“反正花開了都要落，這個……就當作謝禮吧。”
周綏安的聲音很好聽，有著少年獨有的清澈和磁性。
江檸低下頭，看著對方手心裏的那個手串。
潔白玲瓏的茉莉花被一根銀白色的鐵絲串在了一起，那些花朵飽滿極了，每一朵花的形狀都很完美，小巧可愛，緊緊地排在一起，被串成了一個圓圓的手環，散發著淡淡的幽香。
純潔的白色花朵手串，無端有一股浪漫的味道。
這是他做的？
像是有一個小石子輕輕投進了江檸原本平靜無瀾的心，她擡頭看著他，有些無措。
見她不動，周綏安將那個手串拿在手裏，解開了暗扣，朝江檸擡了擡下巴，示意她把手伸過來。
江檸有些猶豫。
周綏安看了江檸一眼，直接拉起了她的手腕，將那個手環戴在了她的手腕間。
柔軟濕潤的花瓣接觸到了江檸手腕處的皮膚，她擡頭，有些茫然有些緊張地看著他。
周綏安朝她咧咧嘴，一把扣上了暗扣。
寂靜的小院子裏，江檸聽到了一陣狂亂的心跳聲。
不止是她的，好像……還有周綏安的。
她低下了頭。
晚風輕輕拂過。
江檸聞到了一股甜美醉人的香味。
那是茉莉花的味道。
作者有話說：
周綏安：哥的手藝真不錯！
小盆栽：主人你不愛我了嗎？剛開了一點花，全被薅禿了，嗚嗚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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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檸坐在柔軟的布藝沙發上, 呆呆地看著面前的茶幾。
淡綠色的玻璃臺面上放著一杯散發著淡淡香味的薰衣草花茶。
淺紫色的花茶飄在溫熱的茶水中，吸飽了水分，慢慢舒展著身體。
江檸的目光隨著那些紫色的小花瓣浮浮沈沈。
突然, 旁邊有人喊了她一聲。
“江檸，可以進去了。”
江檸回過神來, 站了起來，往旁邊的診療室走去。
初秋的陽光透過旁邊一排潔凈的落地窗灑進了室內，落在地板上, 看上去暖洋洋的。
江檸停在了診療室門口, 腳步頓了一下。
面前這扇深色紋理的木質房門看上去很有質感, 門上光潔的門把手被室內的冷氣吹得有些涼, 摸上去有些冰冰的。
江檸握住了冰涼的門把手, 拉開了門。
門後, 一個女孩低著頭從裏面匆匆地走了出來, 跟江檸迎面撞在了一起。
“啪嗒”一聲。
女孩手裏的包掉在了地上，裏面的東西灑落了一地。
“不好意思, 不好意思。”
“對不起。”
兩人低著頭, 道歉的話幾乎同時脫口而出。
女孩沒有擡頭看江檸，直接蹲下來去撿散落在地上的東西。
江檸也忙蹲下來, 幫忙去撿女孩的東西。
兩人的動作都有些慌亂。
女孩收拾好了東西, 將帆布包掛在了一邊的肩膀上, 站了起來, 朝江檸道謝。
“謝謝你。”
她的臉色有些蒼白，看向江檸的眼神明顯有些閃躲，似乎是很怕生人的模樣。
江檸點點頭, 語氣很輕柔：
“不用謝。”
她往旁邊讓了一步, 女孩攥著手邊的帆布包, 和她擦肩而過。
身後，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。
“怎麽做事情老這麽冒冒失失的？”
江檸回頭去看，只見一個中年女人走到了女孩身邊，面露不悅。
女孩低著頭，沒有說話，跟著中年女人往外面走，兩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轉角處。
室內的冷氣吹了過來，江檸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。
她回過神來，收回了視線，邁進了房內。
江檸走進診療室的時候，柯清野正坐在辦公桌後，他手裏拿著一支筆，低頭寫著什麽，眉頭微皺，似乎有些煩惱的樣子。
聽到動靜，他擡頭朝這邊看了一眼。
“來啦？”
江檸點點頭，她走到了旁邊的一張沙發上，坐了下來，雙手擱在膝蓋上，乖乖地等著。
柯清野手裏的筆動得飛快，很快，他合上了手裏那本厚厚的筆記本，站了起來，走到了江檸這邊。
“最近還好嗎？”
他拖了一把椅子過來，坐在了江檸旁邊。
江檸低下了頭。
“嗯。”
“最近和同學們相處還適應嗎？溝通還有問題嗎？”
柯清野一邊翻著江檸的檔案本，一邊問她問題。
他的聲音很低沈，語氣溫柔，帶著一點安撫的味道，讓人聽了就覺得很安心很放松。
江檸看著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指，聲音有些緊繃：
“還好，基本上能正常交流了。”
柯清野的目光從檔案本上移到了江檸身上，他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，隨即將手裏的檔案本合上了，身體微微前傾，語氣放得更柔和了一些：
“不要這麽拘謹，隨意一點，我們是朋友，不是嗎？”
他嘴角勾著一點淺淺的弧度，語速不急不徐，慢慢道：
“我們就和朋友之間聊天一樣。剛才我不是在問你問題，你也不需要給我什麽正確的答案，本來也沒有什麽正確答案，不要有任何壓力。”
江檸擡頭看了他一眼，但很快又低下了頭，她的手指不安地交疊在一起，瑩白的指甲邊緣有些泛白。
柯清野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，似乎是在思考什麽，片刻後，開口問道：
“最近……”
他遲疑了一下，到嘴裏的話轉了個彎，繼續問：
“睡得還好嗎？”
江檸抿了抿唇：
“還好。”
柯清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，帶著讓人信服的力量：
“我們一起克服了很多困難，是嗎？”
江檸擡起頭看著他，目光有些閃爍。
她點了點頭。
柯清野看著她的眼睛，溫柔勸慰：
“以後如果再有什麽困難，我們也要一起努力克服，好嗎？”
江檸低下頭。
中央空調的冷氣四面八方包裹住了她。
良久，她點了點頭。
……
江檸從診所出來的時候，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。
秋天的陽光不似盛夏炙熱，只餘一點殘溫，被路邊的梧桐樹擋住了大半，零星地灑在了幹凈的石板路上，一點涼意悄然襲來。
江檸打了一輛車，剛坐上去，秦婉的信息就發了過來。
【柯醫生說你今天情緒有點低落，他讓我和你聊聊。】
【最近學校裏有發生什麽事情嗎？】
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瞬間攥緊了江檸的心。
她的心一下子被猛地拉到了半空中，又急速落了下去，她強行壓住了那種心慌氣短的感覺，在屏幕上打下了一行字：
【沒有，可能是最近學習壓力有點大。】
秦婉很快就回了消息過來。
【嗯，有壓力是正常的，自己要學會調節。】
江檸正想回一個【好的】過去，對面顯示“對方正在輸入中……”
她放在輸入鍵上的指尖停頓了一下，像是預感到了什麽似的，那種心慌氣短的感覺再次湧了上來。
【後天訂婚宴，你要來嗎？】
江檸楞楞地看著屏幕上的那行字，動了動手指想回消息過去，可她的手指有些僵硬麻木，不聽使喚。良久，她才吃力地打下了一行完整的字。
【那天學校裏有考試，請不了假。】
秦婉回了一個字。
【好。】
然後就沒有再發消息過來了。
江檸盯著屏幕看了好久，這才按滅了屏幕。
黑漆漆的屏幕裏倒映出了少女有些木然的臉。
江檸將手機收了起來，按開了車窗。
帶著一點夕陽餘溫的風吹了進來。
她閉上了眼睛。
任由那陣風拂過有些冰涼的臉龐。
江檸拖著疲憊的身體推開了小院子的門。
夕陽垂在天際處，將墜不墜的，將那邊的天空染得紅橙一片，絢爛極了。
她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院子中的周綏安。
香樟樹下，周綏安正拿著一個水壺在給院子裏的那些花澆水。
暖色的夕陽霞光下，他的側面看起來溫柔又專註。
江檸的腳步頓了頓。
院子那邊，周綏安聽到動靜，轉過頭，朝江檸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：
“回來啦？”
他的語氣很自然親昵，江檸不好就這麽忽視，她沖他點了點頭：
“嗯。”
她繞過了他，往自己那屋走去。
“那個……”
周綏安喊住了她。
江檸的腳步頓住了，她抿了抿唇，看著面前那扇木門，輕輕地吸了一口氣，隨即扭過頭，看著院中的周綏安。
周綏安站在那叢月季花旁邊。
月季花的枝葉被水沖洗得碧綠碧綠的，往下滴著晶瑩的水珠，嬌艷的花朵上也凝結著團團水霧，仿佛純潔的晨露，閃爍著點點水光。
少年的身影被夕陽拉得長長的，落在了一旁的院墻上，和高挑曼麗的花影交疊在一起，微微搖曳。
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幾回，最後道：
“你……你的英語錯題本，能借我看看嗎？”
江檸的目光從他臉上移開，沒有說話，隨即，扭過頭，拿出鑰匙打開了房門，走了進去。
“吱呀”一聲，門被關上了。
院中，周綏安望著那扇緊閉的房門，有些懊惱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。
媽的。
想了那麽多話，怎麽就蹦出來個“英語錯題本”？？？
“英語錯題本”？？？
他到底是怎麽想的？腦子抽了嗎？
周綏安又是好笑又是好氣。
他毫不憐惜地猛搓了一把自己那張帥氣的臉蛋，卻忘記了自己手裏還拿著一個水壺。
手裏的水壺淅淅瀝瀝地灑著水，隨著他手裏的動作，壺蓋突然松動了，半壺水“嘩啦”一下全都澆在了他的褲腿上。
周綏安回過神來，幾乎要跳起來，他低下頭，看著自己被淋得透濕的褲腿，咬牙暗罵了一句。
他正彎下腰低頭拍著褲腿上的水。
前面突然傳來了“吱呀”一聲。
在安靜的小院子裏格外明顯。
周綏安楞楞地擡頭去看。
江檸拉開了門，手裏還拿著一個筆記本。
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這邊。
周綏安瞬間站直了，清了一下嗓子，還沒忘記順手理了理額前的劉海。
夕陽完全落了下去，院中的月季在晚風中輕輕搖擺著枝葉。
淡淡的花香被風吹散了，飄在空氣中，一點暗香隱隱浮動。
江檸走到了周綏安跟前，將手裏的一本淡藍色筆記本遞了過來。
周綏安有些訕訕的，他伸手接過了那本筆記本，低頭看了一眼。
淡藍色的封皮上只有兩個小小的字——“江檸”。
字跡娟秀，勁瘦有力。
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他的心上輕輕地撓著，他一手握拳，抵住了嘴唇，清了清嗓子，道：
“我……哦對了……我有個東西想給你。”
聞言，江檸擡頭，靜靜地看著他。
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沒有什麽情緒，只是安靜地等著他後面的話。
周綏安的心莫名有些跳亂了節奏。
他指了指旁邊架子上的一盆綠植，聲音繃得像一根拉滿了的弓弦。
“我的茉莉花開了。”
江檸的目光順著他指的方向，落在了旁邊的一個小盆栽上。
那是一個很可愛的小盆栽。
花盆小巧精致，被擦得幹幹凈凈的，看得出主人平時很愛惜。
江檸記得這個盆栽之前一直是放在周綏安家門廊邊的窗臺上的。
他似乎是很寶貝這個盆栽，有好幾次，江檸都看見他拿著一個很小瓶的噴霧，小心翼翼地往這個盆栽上噴著什麽東西。
因為好奇，江檸還特地留意過這個小盆栽，但之前一直只見長葉子，沒看見開花。
她並不知道是什麽植物。
原來是茉莉花嗎？
此刻，盆栽裏面綠油油的枝葉間點綴著零星幾朵白花，看上去可憐極了。
確實是茉莉花的樣子。
江檸的目光又轉了回去，看著周綏安，等著他的後文。
周綏安輕咳了一聲，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來了一個白色的花環手串，遞到了江檸面前。
“反正花開了都要落，這個……就當作謝禮吧。”
周綏安的聲音很好聽，有著少年獨有的清澈和磁性。
江檸低下頭，看著對方手心裏的那個手串。
潔白玲瓏的茉莉花被一根銀白色的鐵絲串在了一起，那些花朵飽滿極了，每一朵花的形狀都很完美，小巧可愛，緊緊地排在一起，被串成了一個圓圓的手環，散發著淡淡的幽香。
純潔的白色花朵手串，無端有一股浪漫的味道。
這是他做的？
像是有一個小石子輕輕投進了江檸原本平靜無瀾的心，她擡頭看著他，有些無措。
見她不動，周綏安將那個手串拿在手裏，解開了暗扣，朝江檸擡了擡下巴，示意她把手伸過來。
江檸有些猶豫。
周綏安看了江檸一眼，直接拉起了她的手腕，將那個手環戴在了她的手腕間。
柔軟濕潤的花瓣接觸到了江檸手腕處的皮膚，她擡頭，有些茫然有些緊張地看著他。
周綏安朝她咧咧嘴，一把扣上了暗扣。
寂靜的小院子裏，江檸聽到了一陣狂亂的心跳聲。
不止是她的，好像……還有周綏安的。
她低下了頭。
晚風輕輕拂過。
江檸聞到了一股甜美醉人的香味。
那是茉莉花的味道。
作者有話說：
周綏安：哥的手藝真不錯！
小盆栽：主人你不愛我了嗎？剛開了一點花，全被薅禿了，嗚嗚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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